从“子民”到“国民”：观念转换与意义阐释

中国传统文化中，“民”有着重要的地位和意义，“民为邦本”思想源远流长。“民”通常指不具备官方身份的人，如“古者有四民，有士民，有商民，有农民，有工民”（《榖梁传·成公元年》），其实质是政治性的集合概念，是在“君—民”或“官—民”的政治等级框架下来界定的。由于中国传统社会的伦理文化本质，自周代实施宗法分封制，“父子”家庭伦理关系对“君民”政治关系的同化，将血缘角色认定自觉等同于政治角色认定，有“为民父母”“爱民如子”等话语表达，衍生出“子民”一词，如“君天下，生无私，死不厚其子。子民如父母，有憯怛子爱，有忠利之教”（《礼记·表记》）。“国民”一词在中国最早见于 “先神命之，国民信之”（《左传·昭公十三年》），①吾淳：《中国哲学的起源：前诸子时期观念、概念、思想的发生发展与成型的历史》，上海：上海人民出版社，2015年，第445页。其涵义一指外国人，②如“国民经营希利，算悉锱铢，亦多情普济之意。”参见魏源：《海国图志》第16卷，1843年，第1667页。二指“国”与“民”。③如“而小钱禁令既严，制钱短少更甚，实于国民生计大有关系。”参见：吕佺孙：《请改铸钱钱疏》，《皇清道咸同光奏议》第38卷，1854年，第2050页。甲午战败，康有为指出“值四千年之变局”，④康有为：《上清帝第二书》（一八九五年五月二日），汤志钧编：《康有为政论集》（上册），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81年，第117页。强调“夫才智之民多则国强，才智之士少则国弱”。⑤康有为：《上清帝第二书》（一八九五年五月二日），第131页。1896年，梁启超在《文明日本报》之《中国论》一文中采用“国民”一词。⑥中国史学会主编：《戊戌变法》（III册），上海：神州国光社，1955年，第276页。1898年康有为多次使用“国民”一词，提出创立“国民学”以“鼓荡国民，振励维新”。①康有为：《请开学校折》（一八九八年六--七月），《康有为政论集》（上册），第305页。1899年，梁启超在《论近世国民竞争之大势及中国之前途》中对“国民”进行了较为完整的描述，影响很大。陈子褒是康门弟子，与“启超、启勋为同学”。②《陈荣衮》，许衍董总编撰，汪宗衍、吴天任参阅：《广东文征续篇》（第1册），广州：广东文征编印委员会，1986年，第249页。他先后在广州、澳门、香港等地创办新式学塾（校）三十余年，“独其对于国民教育，纵心孤往，为全国倡，则真冠绝一时，为东方之斐斯塔若籍也。”③杨寿昌：《陈子褒先生遗集序》，陈子褒著，欧郎若、冼玉清、陈德云编校，沈云龙主编：《（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）教育遗议》，台湾：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，1973年，第2页。陈子褒自称“妇孺之仆”，④陈子褒：《序》，《妇孺信札材料》，1903年，第1页。从1895年开始编撰出版以“妇孺”冠名的新式教科书，陆续出现“子民”“国民”“女国民”“国家之母”等内容。陈子褒怎样选择和呈现相关的知识？希望传承和嬗递哪些价值取向的观念？如何阐释救亡图存时代教育启蒙之革新意义？……本文试初步分析之，以求教于方家。

一、 陈子褒及其新式妇孺教科书

陈子褒（1862—1922），名荣衮，号耐庵，广东新会外海人，早年“奕奕有文名”。⑤《陈荣衮》，许衍董总编撰，汪宗衍、吴天任参阅：《广东文征续篇》（第1册），第249页。1878年中秀才，“年十六，补邑庠生，旋以高等食廪饩，授徒会城。”⑥崔师贯：《陈子褒先生行略》，《（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）教育遗议》，第4页。1893年，陈子褒“乡举第五人，与康南海先生同榜”。⑦崔师贯：《陈子褒先生行略》，《（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）教育遗议》，第4页。他读了康有为的试文《书同文》之后，认为虽“名列南海康有为之前，但读其文，自谓不及”，⑧《陈荣衮》，许衍董总编撰，汪宗衍、吴天任参阅：《广东文征续篇》（第1册），第249页。于是“即执贽万木草堂称弟子”。⑨《陈荣衮》，许衍董总编撰，汪宗衍、吴天任参阅：《广东文征续篇》（第1册），第249页。1895年，陈子褒参与“公车上书”，积极投入“专为中国自强而立”⑩《上海强学会章程》，康有为撰，姜义华等编校：《康有为全集》（第2集），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1990年，第196页。的强学会，希望“聚天下之图书器物，集天下之心思耳目，……以广见闻而开风气，上以广先圣孔子之教，下以成国家有用之才”。?《上海强学会章程》，康有为撰，姜义华等编校：《康有为全集》（第2集），第196页。为女子启蒙教育，“君于光绪乙未以前，已著妇孺须知一书”，?杨寿昌：《陈子褒先生遗集序》，陈子褒著，欧郎若、冼玉清、陈德云编校，沈云龙主编：《（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）教育遗议》，第1页。用于自己的教学实践，时人称之为改革启蒙课本之先驱。1895年底，以“妇孺”冠名的《妇孺须知》《妇孺浅解》等新式教科书开始出版。

文章来源：《中国民商》 网址: http://www.zgmszz.cn/qikandaodu/2020/1020/538.html